比特币监管：疏？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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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胡芳 见习记者 严言

　

　　

柏可林 摄

　　去年疯涨80倍的虚拟货币比特币正遭遇尴尬：一方面，交易平台遭遇银行及第三方支付机构“设限”，导致比特币行情单月跳水近40％；另一方面，虚拟货币热也催生国内数十种“山寨币”，市场良莠不齐。继去年底，央行[微博]明确比特币不是货币之后，近日有消息称，央行再度出手，要求国内的商业银行限期关闭比特币账户。

　　博鳌亚洲论坛2014年年会期间发布的《互联网金融报告2014》称，未来互联网货币将与法定信用货币并存，这种货币形态将挑战中央银行理论。而监管不确定性是以比特币为代表的互联网货币发展面临的最大风险。

　　近日，有媒体报道称，央行已经在3月中旬下发了一份名为《关于进一步加强比特币风险防范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家商业银行和第三方支付机构关闭15家比特币平台的所有交易账户，截止期限是4月15日。然而，央行3月21日在官方微博上澄清，“要求4月15日前停止一切比特币交易”为失实报道。

　　紧接着，两家境内比特币交易平台BTCTrade和比特儿宣布，暂停第三方支付充值功能。比特币交易平台Fxbtc于4月2日发布紧急通知，称收到多家商业银行的电话通知，要求尽快到银行办理销户，并暂停人民币充值和银行卡提现业务。另一家交易平台BTC38.com称，已接到银行通知，将停止其对公账户给比特币充值的业务。

　　比特币中国（BTCChina）CEO李启元说，他们的支付宝[微博]第三方支付渠道也已经被关闭，如今正在等待商业银行的正式通知。如果渠道都被封死，那么未来要做比特币交易只能通过现钞交易，或将资金转向国外充值。

　　虽然央行还未证实这一新政，但分析人士认为，央行对比特币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即出于风险防范的目的，对其进行进一步管控。如果未来比特币交易依然无法在境内实现银行转账、提现，那么中国的比特币交易平台生存前景堪忧。

　　重拳打压 价格跳水

　　目前，中国已成为最大的比特币交易市场。由于比特币价格暴涨暴跌，而且存在洗钱等风险，加强监管的呼声一直很高。

　　去年12月5日下午，央行等五部委联合下发《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简称《通知》），要求各金融机构和支付机构不得以比特币为产品或服务定价。消息发布后一个小时以内，比特币的价格跌幅达到35%，这一天被称为“境内比特币创业者最黯淡的一天”。

　　《通知》中明确，比特币是一种特定的虚拟商品，不具有与货币等同的法律地位，不能且不应作为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使用。但是，比特币交易作为一种互联网上的商品买卖行为，普通民众在自担风险的前提下拥有参与的自由。《通知》要求，各金融机构和支付机构不得为客户提供比特币登记、交易、清算、结算等服务。

　　据媒体报道，五部委的文件下发后不足半月，央行就约谈十余家第三方支付公司相关负责人，明确要求其不得给比特币、莱特币等交易网站提供支付与清算业务；并且规定对于已经发生业务的支付机构应解除合作，存量款最迟在春节前完成提现，不得发生新的支付业务。当时，比特币价格在市场恐慌中一泻千里，最低跌至2000多元。

　　受央行加强监管影响，今年以来比特币行情大幅跳水。据境内最大的交易网站比特币中国报价，比特币成交价从3月4日的3951元，一度跌至4月4日的2419元，一个月跌幅接近40%。此后，小幅回升，截至4月10日，比特币中国的成交价为2480元。

　　而在2013年，比特币报价从80元涨至6600元，涨幅一度超过80倍。从去年12月到现在，比特币报价从每枚6000多元跌到不足3000元，价格已遭“腰斩”，投资者亏损成为普遍现象。

　　交易或转向“地下”

　　“如果各家商业银行和第三方支付机构都关闭比特币平台交易的所有账户，相当于变相让这些平台在境内关闭。”一位业内人士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说，这是境内比特币平台最害怕看到的局面，因为这意味着未来境内的比特币平台或将迁至境外，而相关交易也可能从地上向“地下”转移。

　　兴业银行(10.29, -0.12, -1.15%)资深分析师蒋舒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一旦央行政策确定，对于境内比特币交易平台将是沉重一击，这些交易平台的生存将受到威胁。

　　“即使比特币承担不了货币的职责，但是货币的重要功能——支付功能也无法体现的话，比特币的生存将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些比特币都是由金融机构进行后台清算，作为电子支付的一个手段，比特币失去了这些强有力的支撑，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蒋舒说。

　　境内首个比特币对冲基金创始人端宏斌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2012年之前，比特币炒家就是把钱汇到平台开办者的个人账户上进行交易的，只不过后来交易额越来越大，才出现了第三方支付。其实，此次央行停止比特币与境内银行的交易，只是去年12月5日《通知》的延续，是查看交易平台是否有落实。在检查的过程中，有些网站有落实，有些网站则没有，因此就出现了部分平台停止交易结算的情况。

　　交易平台忙转型

　　尽管市场上风声鹤唳，但在全国最大比特币交易平台Okcoin创始人徐明星看来，传言并不可信。

　　徐明星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一再强调，目前他们尚未收到任何通知说要停止和银行的合作，网站所有的运营一切如常。

　　“其实这个传言早就有，但是截至目前，我并没有收到此类通知。当然，我们也在通过各种渠道向监管部门提意见和方案，一旦监管政策确定，我们也只有坦然面对。”徐明星说。

　　创业工场创始人麦刚也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并未收到央行的通知。如果央行停止银行和比特币交易平台之间的交易，可能国际化将是未来境内比特币交易平台的发展趋势。

　　“从全球视野来看，一些发达国家都把比特币交易认为是合法的资产，这一趋势是不会改变的，难道这些国家不担心有风险吗？我看未必。”麦刚说。

　　辗转海外可能是未来境内比特币交易平台的趋势之一。知名海外比特币交易平台BTC-e此前宣布，允许用离岸人民币在其交易平台进行交易。据悉，在所有海外账户中，香港已经成为境内比特币交易者的大本营。尤其是自去年12月五部委对比特币进行监管以来，越来越多的境内比特币交易者将交易账户转移至香港。

　　“央行的禁令可能会使得境内交易平台转向海外市场，比特币的国际生存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在境内，比特币是一个在信息时代披着时髦外衣但是又缺乏核心的产品。不过，要注意的是，无论技术手段如何变化，货币的流通需要国家公信力来保证。”蒋舒说。

　　在将交易平台转向海外之后，境内比特币交易平台的转型也迫在眉睫。

　　徐明星向记者透露，近期Okcoin上线P2P（个人对个人）融资融币业务，这是比特币圈中P2P借贷和比特币交易平台相结合的首次尝试，是为了增强比特币的功能性和实用性，将比特币融资融币中的利率和资金来源完全市场化，避免平台虚增钱或币的可能性，保障用户的资金安全。

　　据悉，上述P2P融资融币平台，方便平台用户更轻松地借到比特币或者人民币资金。同其他交易平台不一样的是，Okcoin允许用户将自己的比特币或者人民币借出去，并可以自行设定利率，以P2P的方式满足用户的借贷需求。

　　徐明星表示，Okcoin目前的业务还是以比特币交易为主，未来会扩展到比特币钱包和支付等领域。比特币支付还有很多机会可挖，现在能做的就是积累用户和技术，将来再杀入支付市场。

　　对于比特币交易平台的未来，蒋舒表示担忧：“境内的比特币交易平台可能还需要熬几年，要尽快实现转型。可能第三方支付代表了未来的方向，但是具体怎么演变，现在还没人知道。”

　　监管：保护公众利益

　　央行的监管力度一再加大，已经使得比特币在境内的发展举步维艰，禁止支付机构接受比特币进行易货交易，切断商业银行与比特币交易平台的联系，停止人民币充值、交易、提现等业务，与其说是严格的监管，不如说是旨在全面地取缔。

　　华东政法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吴弘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监管部门之所以如此大刀阔斧，最根本的原因是出于对公众利益的保护。“如果比特币的投资和交易只是极少数人的选择，政府根本无须出面干涉，但如今参与其中的人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风险是巨大的。”

　　吴弘认为，尽管虚拟货币在国外市场中代币流通的功能较为显著，但在中国市场已经彻底沦为了投机的工具，公众的卷入和比特币作为投机商品的潜在风险使得央行不得不采取强硬措施进行制止。

　　此外，比特币取代流通货币的现象开始萌芽，也在很大程度上加快了央行的整治步伐。“现在不少地方都把比特币作为一种支付方式，甚至有个别律师接受用比特币支付律师费。这些人的初衷并非真的要把比特币作为一种货币，而是通过比特币参与投机和炒作。” 吴弘指出，比特币被过多地作为投机工具，无疑将对法定货币的稳定性带来冲击，而基于比特币不受货币机构、央行调控管理的特性，适用范围的肆意增长可能在将来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上海茂雄律师事务所执行合伙人严鸽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由于比特币在中国的定义较为模糊，监管体系也有待完善，所以一旦比特币被广泛使用，将来导致法律纠纷的可能性几乎是100%。”这一情况在易货交易中体现得格外明显，由于比特币在支付过程中卖方无法得知买方的真实身份，所以交易本身就伴随着合同风险。“最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就是买家声称已经付款，而卖家矢口否认，在这种双方持不同意见的时候，第三方很难对此进行调查、取证甚至仲裁，结果就是无法得到应有的司法支持。”

　　吴弘也认为，比特币在网络虚拟交易和交易支付层面的法律问题实则有限，可是如今比特币已经远远超出了虚拟交易的范畴，进入实体交易的领域，所带来的法律问题异常复杂。

　　对于传言央行决定切断商业银行与比特币平台联系的作法，吴弘表示赞成：“从法律的角度考量，如今最应该做的就是将传统金融机构和比特币彻底分开。规定实体交易只能使用法定货币，而比特币本身只能作为一种商品或者在虚拟的市场中进行交易流通，不应该进入到实体市场。”

　　不可否认，这样的监管措施会使得比特币交易更加“地下化”，进一步加大日后监管的难度，但吴弘坚信，切断银行和交易平台的接口，对公众利益的保护是有益的。即使比特币的交易在未来转入“地下”，那相应的参与人数也一定会减少，至少公众投资者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保护。

　　未来：招安？创新？

　　3月26日，美国国税局宣布将比特币定义为资产，并且按照资产的形式纳税。这不仅是美国第一份针对比特币以传统金融形式定义的声明，也是全球范围内首次将比特币按照资产进行定义。针对将比特币纳入税制是否可能扭转比特币在中国的不利局面，吴弘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尝试，但引入中国的难度很大。

　　“我们对比特币的定义还停留在交易商品的阶段，商品当然可以买卖和用来投机。但美国的这一举措证明，他们已经考虑到了比特币作为资产的可储存性和可流转性。既然是资产，那依法纳税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吴弘解释说，“长期持有减免税收，短期持有进行较高税收，使得投机倒卖无法得到高额回报，利用税收调节抑制过度炒作是很有效的措施，因为税率的差别通常是很大的。”

　　尽管如此，想要在短时间内通过税收来规范境内的比特币市场却并不容易。“将比特币交易纳入税制需要一个良好的管理基础，包括信息的掌握、统一的系统网络等，这对中国来说会是一个重大的挑战。”吴弘坦言，境内税收管理相对还比较落后，对投机活动的调控功能基本没有，包括期货市场在内，如今真正的投机市场税制管理十分缺失，而像比特币这种前沿的币种就更难有效通过税制进行调控了。

　　世元金行高级研究员肖磊则认为，有一些国家把比特币交易纳入到 “缴税”行列，仅仅是由于这些市场“民主”的暂时作用，而非相关政府真正找到了“招安”或利用比特币的办法。实际上，更多的政府对比特币的存在依然保持着警惕和担忧情绪。肖磊在最新发表的博文《比特币受到严格监管因过于独立》中写道，比特币是否会用作犯罪，是否会成为洗钱和投机的天堂，这些担忧从本质上来说，根本不是比特币面临监管危机的根源。比特币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创造出对于政府层面的“利用价值”，充当的依然是“革命角色”。

　　实际上，无论是境内的比特币交易平台，还是比特币持有人和投资人，都在国家法律法规允许的大前提下积极地寻求对策，以求能在境内的比特币市场中有所作为。

　　日前，一家名为“第一比特网”的境内比特币交易平台宣布，面向充值用户发放比特币利息，只要充值时间满24小时就相应地发放0.01%的比特币利息，引起了各家比特币论坛的疯狂讨论。对此，境内某知名比特币资讯网站副主编李任曦在接受《国际金融报》采访时表示：“比特币在根本上并没有利息的概念，如果这是境内某家机构或公司的自身行为，那对于投资者来说，还是应该谨慎对待，应该在充分了解风险的前提下进行投资。”然而，由于第一比特网不收取交易费用，在没有具体收入来源的情况下，发放比特币利息势必增加成本，这一尝试能够坚持多久还是未知之数。

　　在4月9日“博鳌亚洲论坛2014年会” 举行的“互联网金融：通往理性繁荣” 分论坛上，中国投资公司副总经理谢平表示，哈耶克曾经设想的按照某种规则而不是央行集中控制的货币发行系统，或将在互联网上得以实现。在谢平看来，比特币及网上数据交易货币的出现，有其必然性。

不过，对于比特币在中国能否有进一步的作为，吴弘并不看好，“原来我们的货币是根据市场需求量发行的，政府很重要的职能就是调控货币政策，货币的增加和减少是根据经济发展的速度来确定的，比特币的出现无法在这样的固有模式下进行发展。”由于比特币数量的增减不是根据经济自身发展速度的需要，而是取决于比特币“矿工”的“挖矿”行为，这决定了它不可能像法定货币那样受到政府政策的调控。

　　吴弘表示，比特币终究不是货币，不能用现有的货币概念来生搬硬套，日后具体的发展更多还是要仰仗网络世界的变迁来定。“之前我们谁都不知道网络电商会出现如今这样繁荣的局面，假如将来电商可以大规模取代如今的实体交易，‘无钞化’被越来越多人所接受，比特币或许能够占得一席之地。”随着电子商务更多地运用到人们的生活中，电商对于支付手段会有更加简便的、快捷的需要。届时，比特币甚至是更为先进的支付概念也有可能陆续出现，所以比特币的发展速度完全取决于未来电子商务的发展，而不是照搬货币的发展道路。（国际金融时报）